「八二三砲戰那一年,我們有個副排長,酒喝下去就放聲大哭!他的弟弟在大陸那邊當兵,他在臺灣這邊當兵,他就叫著他弟弟的名字、家人的名字,講著自己的處境,我這輩子只有聽過一次這種放聲大哭。」
94歲的林達文是八二三砲戰的臺籍兵,回憶起在金門前線的日子,其中印象最深的,便是同袍在酒後因思念親人而放聲大哭,他感受到的,是一整代人的悲哀。
1930年出生臺南下營,林達文從小受的是日本教育,加上祖父跟父親都擔任公職,跟日本人關係良好,因此他對日本的印象良好,後來努力考上兩年制的高等科,畢業後更考進位於新竹的日本海軍學校,學習海軍飛機製造。
「海軍的飛機跟一般飛機不同,它沒有輪子,是用船身做底,降落在水上。那個時候我們住在學校宿舍,吃得不錯、每周還配有餅乾糖果,那些日本機師也常常會來找我們這些孩子聊天。」林達文說
只是,隨著1945年中日戰爭結束、臺灣光復,林達文還沒畢業學校便解散了,只好回家務農,尤其看到國民政府來臺後的景象,對於戰後的物資缺乏、百姓生活艱苦,甚至外省兵在臺灣的言行舉止,都讓他當時產生不好觀感。
「那些阿兵哥講的國語,很多人聽不懂,有些人還把身上的步槍當成扁擔挑東西,很多人老百姓就看不起他們,想說這哪是兵?要怎麼上場殺敵?」
1958年,由於兩岸對峙、前線戰事吃緊,林達文被徵召為充員兵,到金門備戰,當時他已經29歲,是兩個孩子的父親,太太的腹中還有老三即將臨盆,但為了國家還是到前線,在八二三砲戰中擔任四二砲手,這是他人生中首度上戰場,更是一次震撼教育。
「喔!他們那砲彈好像不用錢一樣,一天打上萬顆!我就躲在洞裡,腰很痠也不能出來,那些壕洞都是我們自己挖的。那時候沒有飯可以吃,只有乾糧餅乾,瘦了十幾公斤!」林達文回憶
金門的日子,讓林達文看到戰爭的殘酷,也開始對外省兵有了不同觀感,尤其他當兵後才開始學國語,在軍營裡時常會和外省兵聊天,有天,有一個關係不錯的副排長在喝完酒後,突然嚎啕大哭,他喊著在對岸敵營當兵的弟弟,喃喃講著自己的處境,那一幕,令他終生難忘。
戰地的經驗,讓林達文改變了對外省人的觀感,十年前他住進榮家,更能體會外省老兵獨自在臺灣的處境,他認為在戰火時代中,人往往身不由己,但只要對彼此多一分理解和體諒,四海皆是朋友。
搶救遷臺歷史記憶庫
透過無數真實經歷口述影音,還原大時代的離合悲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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